燒電焊、擰螺絲、安廣告牌、貼膠，27歲的楊家圓是一把做“點工”的好手。那是按天算錢的活計，每天上工八小時，一天下來能掙三百多塊錢，加班還能多點兒。
在表弟張志凡看來，這一行很辛苦，楊家圓一干就是四年，最近兩個月，他格外忙，東奔西跑，到處打工，鉚足了勁兒掙錢。
因為他剛剛交了女朋友，還攢錢買了一輛車，再使把勁，攢點錢結婚，楊家圓想要的新生活就要開始了。
一場意外讓一切戛然而止。
2021年9月10日14時01分，成都軌道交通17號線二期工程建設北路站在搭建地面防塵降噪棚時，部分棚網架發生垮塌。事故造成18人受傷，其中4人經搶救無效死亡。
楊家圓是4名遇難者之一。
楊家圓生前照片。受訪者供圖
遲到的火鍋
如果沒有這場意外，2021年9月10日只是平常的一天。
作為一名“點工”，楊家圓每天早上9點到達成都軌道交通17號線二期工程建設北路站工地，中午有一個小時午休時間，下午干到6點下班。
下午2點多，張女士正好騎車路過事發工地旁寬約2米的施工小道，不小心摔了一跤，還沒站起身，就聽見“轟隆”的巨大聲響，十幾米開外的建筑工地上架子倒塌了，一片片的建材往下掉。
接著有工人跑了出來，一名手腕流血的女子被人攙扶走了出來，褲子上有大片血跡，有工人說，“前面墻垮了。”很快，三四輛消防車和五六輛救護車到達現場進行救援。
被救出來的楊家圓，被送到成都市第六醫院。楊家圓工友拍攝的事發視頻顯示，“點工”楊家圓倒在地上時，身上的安全帶還卡在鋼架上，安全帽摔掉了。
下午4點多，接到家里人電話時，表弟張志凡還問，“表哥現在哪個工地干活？”電話那頭說：“在醫院，你趕緊過來。”
最近兩個月，楊家圓格外忙，東奔西跑，到處打工，卯足了勁兒掙錢。“表哥剛剛交了女朋友，他覺得這個女孩子特別好，還攢錢買了車，他想多掙一點錢結婚，開始新生活。”張志凡說，家里兄弟五個都在成都工作，吃住在一起，感情特別好。
9月10日早晨上班的地鐵上，他還收到表哥楊家圓的消息，“你星期六(002291,股吧)休息一天，我們去吃個火鍋吧。”張志凡說，上個月他就答應要請表哥吃火鍋，一直沒吃成，沒想到再也還不上了。
事發現場倒在地上的楊家圓。受訪者供圖
未完成的未來
高中畢業后，楊家圓離開了老家四川達州，輾轉成都、上海、溫州、杭州、深圳等很多地方打工。張志凡聽表哥零零碎碎提起過，大城市消費很高，外地人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很難混。
2017年年初，當時張志凡還在成都上大學，因為不用常常留校，他和表哥楊家圓坐了38個小時綠皮火車到深圳打工，去了一家做路由器的電子廠做流水線工人。
干了幾個月后，楊家圓后來輾轉回到成都，跟著張志凡的父親在工地上做“點工”，一做就是四年。
今年4月，楊家圓也曾動過別的念頭，他覺得在工地上太累，又危險，就開了一家燒烤店。但是燒烤店的生意一直不好，店里只有楊家圓和一位朋友忙進忙出，即使是燒烤生意最火爆的夏天，楊家圓的店一天只有幾百塊的營業額，入不敷出，虧了幾萬元。
后來燒烤店由母親來操持，一個人買菜、備菜、燒烤、打掃衛生，獨自支撐了兩個多月，干脆把燒烤店轉讓出去。
張志凡說，表哥楊家圓一直循規蹈矩地做著下力氣的工作，如果燒烤店能夠順利開起來，也就不用去工地了，“他習慣了賺辛苦錢。”
9月12日早8點，楊家圓的告別儀式在成都市殯儀館蓮花廳舉行。張志凡特意去買了自熱火鍋，還有楊家圓喜歡的啤酒。
表哥失戀時，張志凡曾寫過一首歌，歌沒寫完，其中一句歌詞是，“那一天，你消失在人群，隨即帶走了我的一切。”現在，張志凡想把這首只寫了一半的歌寫完，這一次，寫的是他們兄弟間的故事，歌名叫作《未完成的未來》。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張志凡為化名）
新京報記者 徐楊
校對 李世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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