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究竟是“新冠大流行初期的孤立現(xiàn)象”，還是“一種更為持續(xù)的趨勢的開始”？
作者： 錢童心
“新冠病房很熱鬧，產房走廊空蕩蕩”。生還是不生，新冠時代的全球各國正在給出答案。
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近一年以來，全球所預期的“嬰兒潮”并未到來，相反，從日本到歐美，諸多重要經濟體都出現(xiàn)了出生率大幅下滑的現(xiàn)象。
經濟上的不確定性、社會壓力以及在某種程度上對病毒本身的憂慮，似乎正在使一些家庭放棄或推遲生育計劃。
全球出生人口下降
在歐洲大陸，法國1月份的初步出生率統(tǒng)計數(shù)據顯示，該國正在經歷45年以來的人口出生低谷。今年1月，法國出生的嬰兒數(shù)量同比下降了13％，創(chuàng)下1975年以來最大降幅，人口統(tǒng)計學家認為這是新冠疫情所導致的。
2021年1月，法國總共出生了53900名嬰兒，而2020年同期的出生人口為62180名。法國國家統(tǒng)計局INSEE表示，新冠疫情帶來的危機和巨大不確定性可能阻礙或推遲了夫妻生育計劃。
然而，導致出生率下降的真正原因可能并不是疫情那么簡單，盡管疫情起到了助推作用。統(tǒng)計數(shù)據顯示，2020年全年，法國的出生人數(shù)已降至二戰(zhàn)以來的最低水平，總共出生人口為735000名嬰兒，比上一年下滑了7%。2020年，法國的總和生育率降至每名婦女平均1.84個孩子，而2019年為1.86個。
2020年出生的大多數(shù)嬰兒都是在新冠大流行到來前懷孕的。法國國家統(tǒng)計局表示，未來幾個月的人口數(shù)據將更為關鍵，因為這將會決定去年12月和今年1月記錄的出生率下降究竟是“新冠大流行初期的孤立現(xiàn)象”，還是“一種更為持續(xù)的趨勢的開始”。
法國的情況也反映了意大利等歐洲南部國家的出生率現(xiàn)狀。
而在大西洋(600558,股吧)彼岸的美國也同樣經歷了生育低潮。上個月，美國智庫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更新了截至去年6月的一份有關美國生育率的調查，并預測2021年美國出生人數(shù)將急劇下降。
布魯金斯學會估計，新冠大流行及其伴隨的經濟衰退將會使得2021年美國新生嬰兒大幅減少30萬至50萬，產生所謂的“生育低谷”（Baby Bust）。布魯金斯學會還引用了古特馬赫研究所（Guttmacher Institute）進行的一項研究，研究小組基于對約2000名育齡女性的互聯(lián)網調查數(shù)據得出驚人發(fā)現(xiàn)，34％的受訪者表示，她們沒有懷孕打算或準備生育更少的孩子。
布魯金斯學會報告的作者還引用了印第安納大學和金賽研究所（Kinsey Institute）的數(shù)據，這些數(shù)據表明，自從新冠疫情的限制措施實施以來，美國人的性行為有所減少。
在中國，盡管疫情對經濟生活的影響大幅弱于其他國家，但這仍未改變中國出生率不足的問題。在中國十年一次的人口普查結果出來之前，已經有一些數(shù)據表明，2020年中國出生的嬰兒數(shù)可能是1961年以來最少的。
瑞士信貸在去年發(fā)布的一份報告中稱，2020年前10個月，中國20個城市的婦產醫(yī)院的分娩量下降了24%。
盡管中國2020年人口普查的結果要在今年4月份才公布，不過，目前部分城市如廣州、溫州等地公布的新生兒數(shù)據，都出現(xiàn)了明顯下滑。
根據中金公司研報，從地方看，合肥、十堰、銀川、溫州、廣州市公布的可比口徑數(shù)據（出生人數(shù)、落戶新生兒、分娩活產數(shù)）2020年同比下降12%-24％，較2019年3%-11％的同比降幅擴大，但與2018年其中一些地市15％-18％的降幅（2016-2017年二孩釋放后）相差沒有那么顯著。
戶籍登記新生兒數(shù)方面，湖北省十堰市公安局的數(shù)據顯示，2019、2020年當?shù)貞艏怯洺錾藬?shù)分別為39199、31393人，說明2020年落戶新生兒同比下降19.91％，2019和2018年該數(shù)據同比降幅分別為10.96％和17.82％。活產數(shù)方面，浙江省溫州市健康婦幼指導中心的活產數(shù)據顯示，溫州市活產數(shù)由2019年的9.04萬人下降至7.32萬人，同比降幅為19.01％，2019年和2018年溫州市活產數(shù)同比降幅為6.65％和15.76％。
日本的出生率持續(xù)走下坡。日本厚生省認為，育齡女性數(shù)量的下降是導致新生兒出生減少的直接原因。日本第二次嬰兒潮出生的一代人也基本都已年滿46歲，不再屬于生育適齡人口。
育兒壓力影響生育意愿
研究人員表示，多種因素導致了全球生育率的斷崖式下跌，其中一個重要的因素是經濟因素。由于疫情導致了經濟巨大的不確定性，人們在考慮是否要生孩子時，可能要先考慮萬一失業(yè)或財務能否保持穩(wěn)定的情形。
以法國為例，盡管法國和其他歐洲國家的政府為停薪留職的員工提供補貼，但這些支持措施將是暫時的，某些行業(yè)可能不會很快恢復用工，這讓很多人產生了不安全感。
此外，隔離封鎖的社會限制措施也可能不利于人們做出生育決定。一些家庭已經感受到學校關閉時在家?guī)Ш⒆拥膲毫Γ蚱薰蔡帟r間的突然增多也導致矛盾更加突出，加劇了雙方的緊張關系。還有一些夫妻通過計算發(fā)現(xiàn)，贍養(yǎng)年邁的長輩可能會使得他們對新生兒的撫養(yǎng)費大幅削減。
上周五，雀巢發(fā)布的全球首份《育兒指數(shù)》（The Parenting Index）中，對來自16個國家的8000多名年齡在0~12個月嬰兒的父母進行了研究。通過第三方機構得出的該研究指數(shù)確定了影響全球育兒的八個最主要的壓力，這些壓力包括父母希望孩子“擁有全部”，以及來自社會的壓力、孤獨感以及“產后憂郁”。
即便是在生育條件較為優(yōu)越的美國，也有高達49％的父母表示正在經歷這種育兒壓力。“直升機育兒”的模式正在高收入家庭中流行，這種竭盡一切努力幫助孩子獲得成功的心態(tài)也給父母帶來了壓力和焦慮。
佛羅里達州立大學家庭與兒童科學教授、社會統(tǒng)計學博士Ming Cui表示：“今天的父母越來越多地處于焦慮狀態(tài)，這是由于缺乏自信以及財務方面的支持所致。”
但來自中國父母的調查顯示，他們感受到的撫養(yǎng)子女的社會壓力較小，并且在新冠疫情期間，他們感受到更多的相互支持，包括社會凝聚力和歸屬感的增強。
出生率下降為經濟帶來挑戰(zhàn)
布魯金斯學會認為，美國出生率下降是一個長期趨勢，這與婦女獲得更大的經濟獨立性現(xiàn)象一致。該學會認為，這可能會導致美國家庭規(guī)模縮減，未來更多成年女性無子女生活的長期趨勢可能會持續(xù)下去。
而全球人口驟降的另一個重要后果是納稅人的減少，這可能使得未來的社保和養(yǎng)老金成為巨大的負擔。專家預測，在法國和其他發(fā)達國家，出生率低迷現(xiàn)象正在出現(xiàn)，其影響可能持續(xù)數(shù)十年。
“歷史上，生育率一直對戰(zhàn)爭、經濟危機、流行病甚至氣候變化等周期性事件敏感。”法國國家人口研究所的研究主任阿爾諾·盧里埃（Arnaud Régnier-Loilier）表示，“這些事件都會導致出生人數(shù)減少而不是增加。”
今天的出生人數(shù)減少，意味著明天貢獻的養(yǎng)老金資產減少。在法國，預計到2050年，每個退休人員將由1.8名在職人員撫養(yǎng)。但是，由于出生率下降幅度超過了預期，這一比率可能還會降低。例如，在意大利和西班牙，預測顯示到2050年，每個退休人員只有1.3名在職人員撫養(yǎng)。
新生人口的減少，也意味著勞動力面臨減少的風險以及消費的減少。第一財經記者根據國家統(tǒng)計局歷年數(shù)據，對近60年出生人口統(tǒng)計梳理發(fā)現(xiàn)，近30年（即1990~2019年）比上一個30年少出生1.42億人口，按照推算，兩年后退休洪峰即將到來。
研究機構凱投宏觀（Capital Economics）2月的一份報告稱，在美國，由于生育率比中國高，加上移民的支持，預計未來30年內，美國的勞動力規(guī)模將擴大。
也有美國學者認為，低速的人口增長對美國而言不是壞事，“可以更易解決氣候變化、環(huán)境惡化、貧困和極端的社會不平等問題”。
（記者林小昭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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