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券時報記者 卓泳 羅曼
今年以來，從中央到地方發布的多個文件，都指向規范地方招商引資制度，打破過去拼土地、拼稅費、拼補貼的“內卷式”招商格局。近期有消息稱，山東、江蘇、安徽等省份已經有地區開始裁撤地方招商部門、取消基層招商指標，以及探索建立招商公司等新的招商引資模式。
證券時報記者多方采訪了解到，實際上在中央發布多個文件之前，一些地方已經開始探索改革招商引資模式，但整體占比不算大。一位為地方政府做招商方案的專業人士對記者表示：“從縣域來看，真正啟動改革的區縣還不到5%，建立招商公司的更是鳳毛麟角，但改革是大勢所趨，目前大家都在摸著石頭過河。”
地方裁撤招商部門？
業內人士稱：僅為少數
“我們手上已經對接了幾個項目，但現在區里還在觀望，也看看其他區是怎么做的，政策究竟還能不能給，怎么給。”某臨深片區地方招商專員葛毅（化名）對證券時報記者表示，目前該地區正對中央近期出臺的幾個文件，尤其是8月1日施行的《公平競爭審查條例》學習研究中，暫時擱置對部分項目的引進工作，“我了解到的很多地方都在觀望，還需要時間反應。”
《公平競爭審查條例》規定，沒有法律法規依據或國務院批準，不得“給予特定經營者稅收優惠”。此外，7月21日發布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中也提出“規范地方招商引資法規制度，嚴禁違法違規給予政策優惠行為”。地方層面，上海也在近期發布了《上海市招商整改任務清單“二十條”》，要求立即清理與稅收掛鉤的產業扶持政策，全面禁止“稅收優惠政策”招商行為。
在種種政策的“三令五申”，以及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的背景下，以往作為招商引資重要手段的稅收優惠，或將退出歷史舞臺，地方政府原有的招商模式勢必要發生深刻變革。由此，近期有消息稱多地開始“裁撤內部招商團隊”“取消基層招商指標”“設立招商公司”等，葛毅對此表示：“我們這里暫時未接到裁撤等相關通知，據我了解，各地對于這些信息都還在觀望，對于裁撤招商團隊，或者設立招商公司等，還是有不小爭議和分歧的。”
記者采訪了解到，對于媒體報道所指的裁撤招商部門、組建招商公司等地方招商引資的改革舉動，早在這一連串文件下發之前已開始著手實踐。專門給地方政府做招商方案的陳文（化名）告訴記者，地方改革招商部門不僅因為政策的強監管，更重要的原因是現有的招商制度缺乏獎懲措施，許多地方的招商人員缺乏動力和積極性，依靠傳統模式進行招商效果往往不太理想。“所以有些地方就嘗試組建招商公司，以市場化的機制來招攬人才，提高招商效率。”
但對于有消息稱地方取消基層招商指標，陳文表示：“我走訪的幾十個地方政府，都沒有取消招商的考核指標，估計這只是極個別現象。”但他也透露，走訪發現，不少地方都表示今年的指標難以完成，只不過因為中央對各個省的考核沒有變，地方也不敢直接取消指標，所以目前大家都仍在觀望。
雖然改革招商引資模式是當前全國各地的大勢所趨，但據陳文觀察，目前啟動改革的地方仍是少數，“全國3000多個縣，啟動改革的就100個左右，而且都在摸著石頭過河，大部分仍然以傳統的政府招商為主。”
招商公司悄然興起
“雙輪驅動”效果明顯
不允許財政補貼之后，公司制招商成為可能。記者采訪了解到，招商公司這個新型的地方招商引資平臺在江浙地區已悄然興起。
據介紹，目前浙江省嘉興市已有8個縣（市、區）設立了市場化招商公司，而嘉善縣設立的長三角（嘉善）招商引才服務有限公司便是其中一個。天眼查顯示，該公司由嘉善縣國有資產投資集團有限公司全資控股，2023年以來，該公司面向市場共發布了10條招聘信息，崗位覆蓋不同級別的招商專員、項目經理，以及駐外招商人員等，月薪從8000元—20000元不等。
“一是體制機制更靈活、更市場化，二是更有利于針對地方優勢產業做專業化的招商布局。”陳文認為，只要激勵機制到位，招商效果就可期。根據嘉興市商務局的統計，2023年，全市8家招商公司累計舉辦招商活動250余場，簽約項目120個，落地項目50個。
毫無疑問，招商公司這種新模式為一些地方的招商引資工作注入新“血液”，但其真正投入運作也不過兩年，而傳統的政府招商在過去數十年的地方經濟發展中發揮了明顯的推動作用，因此受訪人士普遍認為，招商公司作為地方招商引資多元化、專業化的有益探索和有效補充，并不能完全替代傳統招商模式，畢竟從全國范圍來看，政府招商依舊是主流，而政府招商加市場化招商這種“雙輪驅動”的模式也值得研究和參考。
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劉志勤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要冷靜分析地方的實際情況，保留和發揚傳統招商模式的優勢和特長，尤其對于某些落后地區，傳統招商模式的作用或許更大。”他認為，各地應因地制宜地制定有針對性的招商模式，既要避免“一刀切”也要防止“一哄而上”。
此外，從招商公司的招聘成本不難發現，組建招商公司既考驗地方政府財力，也考驗公司自身的運營實力。與此同時，從政策獎補階段向市場化、專業化招商階段過渡，招商工作需要改革的不僅僅是形式，更是思維方式和邏輯。陳文認為：“取消補貼之后，大家拼的就是專業、服務，最重要的是營商環境，如果不能轉變思維，就是換湯不換藥，效果依舊不佳。”
基金招商或被強化
取消政策獎補之后，除了招商公司這種新模式，當前流行的基金招商、資本招商或被進一步強化。“以后招商一靠地方營商環境，包括軟硬件的配套、生產要素、產業資源等；二靠資本，要更加強化基金招商，靠政府引導基金以投代補。”葛毅對記者表示。
清科研究中心統計，截至2023年底，中國政府引導基金數量累計達到2086只，目標募資規模約12.19萬億元，已認繳規模約7.13萬億元。近些年來，地方政府成為了創投市場主要的資金來源，同時國內大部分的創投機構也都成為了地方政府招商的“最佳搭檔”。
深圳一家VC機構募資負責人認為，通過市場上專業的基金管理人來協助地方，從而發現真正適合地方產業規劃的好項目、好企業，招商引資或將更精準。“說實話，很多基金管理人只擅長投項目，并不擅長把項目引入到當地，這就要求基金管理人不僅要懂項目，還要研究地方產業環境和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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