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脫貧不久的貴州省畢節市大方縣，一筆歷史欠賬被督查部門翻出。
9月4日，國務院辦公廳督查室公布了《關于貴州省畢節市大方縣拖欠教師工資補貼 擠占挪用教育經費等問題的督查情況通報》（下稱《通報》），稱大方縣自2015年起即拖欠教師工資補貼，截至2020年8月20日，共計拖欠教師績效工資、生活補貼、五險一金等費用47961萬元，挪用上級撥付的教育專項經費34194萬元。
另外，督查室還發現大方縣假借推進供銷合作社改革名義，發起成立融資平臺公司違規吸納資金，變相強制教師存款入股，截留困難學生生活補貼。
財政工作的底線之一是“保工資、保運轉、保基本民生”，其中“保工資”就包括保住老師工資。為何大方縣突破工作底線，拖欠老師工資？當地挪用教育經費、違規吸納老師存款截留學生補貼的錢，又花在哪？
拖欠教師收入背后的財政困境
在接到群眾反映問題線索后，國辦督查室在大方縣調查發現，大方縣拖欠教師績效工資及各類津補貼18031萬元。其中拖欠教師2019年績效工資6336萬元、第13個月工資2541萬元，2015年至2019年鄉鎮工作補貼8100萬元，2020年鄉村生活補助1054萬元。
不僅老師薪資遭到拖欠，五險一金也未按時繳納，并被挪用。
經查，大方縣未按時繳納教師五險一金，欠繳29930萬元。其中教師住房公積金15217萬元、醫保資金8080萬元被挪用。
大方縣近些年拖欠老師工資補貼及五險一金總共47961萬元，按照當地官方媒體公布2019年全縣有在職在冊教職工8356人大致估算，當地教職工人均遭政府欠薪約5.74萬元。
拖欠老師薪金直接導致當地義務教育階段教師平均工資水平，明顯低于當地公務員平均工資水平，這違反了教育法相關規定。
督查室發現，大方縣當地教師平均工資2018年低于當地公務員約800元，2019年這一差距擴大至5000元左右。
按照目前相關法規，政府支出優先保障教職工工資，拖欠老師五險一金也違法了社會保險法，中央曾發文強調保障教師權益和待遇。督查室稱，大方縣長期拖欠教師工資補貼，違規擠占挪用教育經費，嚴重侵害了教師合法權益，影響了教師隊伍的穩定。嚴重損害了黨和政府的公信力。
公開信息顯示，當地政府也深知這一歷史欠賬所潛藏的風險。
2020年當地政府工作報告在提及上一年發展不足時稱，財政收入偏低，財政增收乏力，歷史欠賬較大，稅收收入持續低位運行。地方政府性債務、民生欠賬等風險點仍然存在，還本付息壓力較大，財政“收不抵支”，資金短缺與發展需要的矛盾十分突出。
受經濟下行等因素影響，大方縣地方財政收入出現下滑。根據當地財政局數據，2018年全縣一般公共預算收入約6.22億元，比上一年下降約17%。2019年當地一般公共預算收入約6.5億元，實現了增長。不過2020年前7個月，當地收入5.14億元，同比下滑6.6%。
一般公共預算收入增長乏力，當地更加依賴賣地收入。2018年大方縣政府性基金收入約17.4億元，2019年約21.3億元，保持了20%以上的增速。而今年上半年當地政府性基金收入就已達到22.9億元，同比增長609.9%。
收入增長乏力，但當地扶貧、“三保”、債務等剛性支出不減反增，財政收支矛盾十分突出。
作為曾經的貧困縣，為了摘掉貧困帽子，當地在扶貧領域投入大量資金。2018年當地全年共統籌安排各級資金22.03億元投入脫貧攻堅領域，其中就包括教育資金5.06億元。2019年當地共統籌安排各級財政資金19.59億元投入脫貧攻堅領域，最終在當年順利脫貧，退出貧困縣序列。
在資金短缺、融資政策收緊，以及“三保”及脫貧攻堅領域支出需求大背景下，當地2018年千方百計籌措資金，完成債務還本付息34.77億元，全縣綜合債務率控制在49.5%左右，守住了不發生政府性債務風險的底線，但風險依然不容忽視。
動老師學生奶酪輸血政府融資平臺
迫于財政收支壓力，以及當地急需發展客觀現實，當地一些部門通過變相吸納公職人員存款、學生生活補助資金，輸血當地政府融資平臺。
2019年6月，大方縣委縣政府以推進當地供銷合作社改革的名義，發起成立烏蒙供銷信用合作商務服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烏蒙信合公司”），該公司對外宣稱按照“社員制、封閉性、不對外吸儲放貸、不支付固定回報”的原則開展社員股金服務。
但督查室發現，該公司違規開展所謂“社員股金”服務業務。
調查發現，大方縣教育科技局通過會議部署等形式，要求教師按照不低于被拖欠的2019年績效工資、第13個月工資的2.5倍金額存款入股烏蒙信合公司，以此作為發放拖欠績效工資等款項的前置條件。
截至督查時，全縣28個鄉鎮中，只有4個鄉鎮的教師完成存款任務后領到了拖欠款項，另外24個鄉鎮的教師仍未領到績效工資等款項。同時，當地教師被拖欠的2018年4月至2019年12月生活補助2575萬元，也被存入烏蒙信合公司，所辦理的取款卡未向教師正常發放。
另外，督查室還發現，當地政府違規通過烏蒙信合公司代發2020年春季學期義務教育階段和高中階段困難學生生活補助，使得部分中小學生被動成為烏蒙信合公司社員。該公司以提供社員股金服務名義，直接克扣每名學生50元作為入社資格股金，導致210多萬元困難學生補助被違規截留。
督查發現，烏蒙信合公司不僅會同當地教育部門變相強制教師等公職人員存款入股，違規吸納未成年學生入社，而且違規調劑使用公司資金，嚴重違背公司注冊登記的經營范圍，背離公司章程提出的“服務三農”宗旨，將攬存的資金幾乎全部調劑到與“三農”毫無關系的領域。其中，98.6%的資金調劑到大方縣政府下屬融資平臺公司使用，成為大方縣政府財政的“周轉資金池”，只有不到1%的資金直接調劑使用于農戶。
督查室要求各地區、各部門要對督查發現的問題引以為戒，舉一反三，在財政資金投入上優先保障教育，保證教師工資按時足額發放，保證教師工資水平逐步提高，切實維護教師合法權益。
目前貴州省委省政府責令大方縣認真核查、切實整改，對違規行為立即糾正、嚴肅問責，同時舉一反三，對類似問題開展全面清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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