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教育系統近日因總統特朗普頒布的一項針對全網課留學生的新政陷入混亂。
美國入境與海關執法局（ICE）上周做出規定，持學生簽證申請大學的，如果秋季開學全部網上授課，那么海外使領館將不再向申請者頒發學生簽證；即便持有學生簽證，如果參加全網課，也將被拒絕入境。
這一新政將對目前超過100萬美國留學生造成重大影響。
正在美國波士頓大學就讀本科最后一年課程的上海學生楊曉瑞（化名）對此表示擔憂。
楊曉瑞今年3月份從美國飛回上海，在國內上美國的網課。不過，現在楊曉瑞的煩惱是，她所在的大學采取“混合制”授課，這要求她在秋季回到美國上課。但按照目前美國的旅行禁令，她回到美國前首先需要轉道第三國隔離14天；而如果秋季學期開學前她無法回到美國，她的學生簽證還將被取消。
“美國大學被迫開學風險很大。” 上海紐約大學創校校長俞立中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全球疫情下所有人都很困難，但是中國在美國的留學生的處境是最為困難的。”
學校被迫重新開放
7月7日，美國教育部長貝齊·德沃斯（Betsy DeVos）明確表示，學校必須在秋季全面開放，這是政府的立場。“這并不是學校是否全面開放的問題，而是如何實現全面開放的問題。”德沃斯表示。
為了強迫美國大學開學，特朗普發出行政命令，要求從秋季學期開始，剝奪選擇全部在線上上課的學生的簽證，并勒令他們離開美國。
上周特朗普政府出臺新規，要求美國入境與海關執法局（ICE）拒絕向秋季學期“全網課”學校或項目的國際學生發放簽證，并拒絕這些學生入境。如果學校采用的是網課和面授課相結合的“混合制”模式，學生只能有一門課是網課（不能超過3學分），其他課程必須進行面對面教學。
這一規定一出臺就引發了全球各界的激烈爭議。迫于壓力，ICE于7月12日對上述規定做出了部分修改。根據修改內容，身在美國境內的國際留學生，不能全部選擇上網課；身在美國境外的國際留學生，可以在當地選擇上網課；沒有回美國返校，但仍上網課的學生，學生身份仍然有效，該部分學生需要在SEVIS（學生和交流訪問學者信息系統）中保持激活狀態。
與此同時，全美眾多高校也正在計劃應對這一新政的方法，紛紛增開秋季線下課程，例如加州伯克利大學將新建一門1學分（通常為3學分）的面授課程，而佛羅里達大學的部分學院將采取90%線上授課結合10%面授課程的模式。
針對新規的出臺，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出庭律師張軍告訴第一財經記者：“受影響的主要是F1學生簽證和M1培訓簽證，如果你現在已經在美國國內，但是學校課程全部要變成網課，那你就要考慮，要么離開美國在‘海外’去上網課，要么轉學到其他不進行全程網課的學校。如果留在美國上網課的話，可能遭遇遞解出境。”
留學生的艱難處境
對于一些國際學生而言，這一規定導致了他們未來的不確定性。
楊曉瑞今年3月剛剛歷經千辛萬苦從美國回到國內，她原本預計秋天之前肯定能夠回到美國，但考慮到美國的疫情出現明顯反彈，楊曉瑞的返校計劃也受到影響。
楊曉瑞告訴第一財經記者，波士頓大學下一學期將采取“混合制”授課，線上和線下相結合，但是她現在無法回到美國。“要么就去柬埔寨、墨西哥或者斯里蘭卡這些第三國隔離14天（轉赴美國），要么就留在中國。”她說道，“但是如果我不回到美國，那么我在SEVIS的狀態就會被取消，重新辦理簽證又面臨不確定性。”
她還說，大學在春季學期允許國際學生在其他國家進行網上授課的政策是“特批”。“現在看來這個政策無法再延續下去了。”楊曉瑞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
不僅如此，她現在還面臨著繳學費的兩難。“學費不僅照繳不誤，而且每年漲價。”她抱怨道，“下一年的房租也已經全額繳納無法退還，因為學校附近房源搶手，如果不能回到美國，損失會很大。”
在美國的中國留學生同樣面臨著無助的境況。印第安納大學計算機系研究生尼克（化名）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我們學校也采取了‘混合制’授課。我準備口罩、手套、眼鏡統統戴上，畢竟大家一起在一間教室里上課，還是有聚集感染的風險。”
麻省理工學院（MIT）一名教授也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學生是最大的受害者。比如他們想回家的時候買不到機票，現在回去了又不能保證下學期還能重新入境。一些學生會向教師傾訴他們的困難，學校也正在收集這些問題，希望能夠幫助國際學生共克難關。”
張軍告訴第一財經記者：“在疫情之下，這樣的一個命令確實給很多國際學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雖然有反對的聲音，但目前看起來這個規定還是要推進的。建議留學生要想辦法，不要讓自己處在尷尬的位置。”
美國大學的反抗
根據2019年國際教育協會門戶開放報告數據，特朗普這一要求國際學生參加面授課程計劃將影響約100萬名國際學生，而中國是輸送留學生數量最多的國家，2018-2019年進入美國大學的中國留學生多達37萬人。
除了中國留學生之外，一些其他國家的留學生也開始重新考慮是否繼續留在美國大學讀書。盡管美國的高校擁有全球最高的聲望，但政府的舉動已經觸發留學生眾怒。
“如果他們不希望我留在這里，那么我當初來美國的意義又是什么？”美國特拉華大學應用生理學博士生岡薩雷斯表示。她認為，這項決定凸顯了美國政府和高校的脫節，大學希望追求學生和師資的多元化，而政府則做出了不利多元化發展的規定。
一位紐約大學正在備考GRE（美國研究生入學考試之一）的本科學生紀堯姆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我原本計劃繼續在美國攻讀研究生，畢竟美國在我所攻讀的生物學專業領域是全球領先的。但是現在我會選擇考慮加拿大或者其他歐洲國家。”
哈佛大學和MIT上周就特朗普針對國際學生出臺的新規提起訴訟。康奈爾大學、南加州大學、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西北大學、東北大學等高校均已加入到訴訟中。大學認為這一政策具有政治性，會讓美國的高等教育體系面臨顛覆。
哈佛大學上周早些時候已經宣布，所有的課程都將通過網上授課，包括住校學生也都將接受網課。美國的新規將會讓哈佛大學的5000名國際學生受到影響。
哈佛大學校長拉里·巴考（Larry Bacow）表示：“這個行政命令在沒有事先通知的情況下就下達了，目的是故意給大學施壓，要求大學在秋天開放并進行面對面的授課，而無視疫情的風險和學生教師的生命安全。”
紐約大學也在一份聲明中指出：“美國大學的110萬留學生已經融入了我們的教育體系，他們為美國教育的多元化和活力做出貢獻。”
紐約大學在即將開始的秋季學期中將會采取線上線下混合教學的制度，因此對國際學生的整體影響有限，但是對于那些無法來學校上課的學生的影響可能較大。“學校會最大程度上幫助這些受影響的學生，使其盡快回歸課堂。”紐約大學方面在聲明中表示。
俞立中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辦學自主是美國大學的立校之本，新政有違美國大學的辦學理念，損害了大學的利益，必然會引發大學群起而攻之。”
盡管美國大學擁有較大的自主權，但學校依然無法對留住國際學生做出百分之百的保證。“誰都沒有答案，我們只能做好最壞的準備，期待最好的結果。”美國教育系統一名職員告訴第一財經記者。
與此同時，國內一些知名大學正在利用學生猶豫的契機爭取更多的頂尖人才。“我們已經有一些畢業生改變了主意，決定留在國內大學繼續深造，放棄去美國的計劃。”上海某知名大學一位教授告訴第一財經記者，“這些學生選擇了生物和數學這些學科。”
上海另一知名高校的一位學院負責人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美國的留學生新政可能會逼著更多美國名校來中國辦學，現在已經有一些美國名校與中國大學簽署了委托約定，可以學生托管，未來這種趨勢可能加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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